老干风采|年味
市工信局离退中心退休干部 胡颖锋
小时候最喜欢过年。父亲说,百节年为首。我说,过年有好吃的。妹妹说,过年有新衣裳穿。在孩童眼中,尚没有成年后对过年的诸多认知和感悟,只知道过年就可以和忙忙碌碌的父母亲温馨温暖的团聚,就可以吃上一顿丰盛的团年饭,就可以感受到浓浓的年味和快乐的时光。那时节,各类物资没有现在这样充裕和丰富,家里的条件也没有现在这样富裕。记得我的玩具就是一只上了发条就能嘣达几下的铁皮绿青蛙,陪着我从幼年到少年。平常生活缺油少肉,我们还吃过一段时间的瓜菜代,好不容易吃上一顿油荤,就称为打牙祭。如若表现好,奖赏就是用一小勺猪油加酱油拌饭,那就是天上掉下了大馅饼。而团年饭就是这一年之中孩子们最向往最丰盛最期盼的盛宴。而长辈们也是聚一年之力最重视最充分地做了最精心的准备。
每年进入腊月,各家各户就开始“忙年”了,一个重要的内容就是备年货。那会儿市面上还没有腊鱼腊肉等腊菜,都是家家户户自己制作。将鸡鸭鱼肉买回用盐腌上几天后晾干,选一个无风无雨有太阳的日子,在烤火盆内放上找木匠弄来的锯木屑,上面搭建一个一米五上下的圆锥形木架,然后挂上晾干了的肉食品,用报纸遮盖严实,就开始熏烤。我们的任务是:既要让木屑烟雾缭绕,又不能出现明火。有些人家就因粗心大意,燃起了明火将熏烤的鱼肉烧得乌焦巴弓。我们则严阵以待,一旦出现明火,就用有点点湿润的木屑盖上,并用火钳严严实实拍紧。从上午8,9点开始到下午3,4点结束,忙得小脸通红,身上烟火气十足。当油光发亮,焦黄漂亮的腊菜熏制而成时,我们才如释重负,心想欲吃盘中餐,也有蛮辛苦。
年货还有糖果葵瓜子花生桃酥等食品,主要用于招待来拜年的亲朋好友,在陪着父母亲选购时,我总是哼哼唧唧想买雪枣,白白胖胖的雪枣,一口咬下去满口酥脆香甜入喉落口消融,是我的最爱,至今还好这一囗,但当时价钱贵一些,父母常常无视我的诉求,当然偶尔也有满足要求的时候,一旦雪枣到手,兄妹俩高兴得像小兔拉车,又蹦又跳。
拍甜酒打米豆腐扎糍粑是那个时代最普及最受欢迎的年货。母亲擅长拍甜酒,一大盆甜酒可随时品尝,甜酒汁就是我们团年饭的饮料。米豆腐滑溜爽口老少皆宜,我高中毕业下放农村,第一年挑回来的年货中就有一脸盆自制的米豆腐。糍粑更是抢手,在炭火上烤糍粑香气四溢,甜酒鸡蛋煮糍粑,香辣米豆腐都是招待客人的标配。
到了腊月二十四,俗称“小年”,又称“扫房子”,家家户户大扫除。我们干不了洗床单包被窗帘等大事,就举着在竹竿上绑着的扫把,在天花板和房屋四角划来划去清除蛛网尘埃等。腊月二十七“洗福禄”,我跟随父亲先去剃头,母亲在家里烧好了炭火,回来后就热气腾腾洗澡,穿上新衣裳,干干净净迎新年。
除夕那天,上午贴对联。像备腊菜一样,对联都是自己动手。我父亲小时发蒙曾临摹过赵孟頫的楷书,颇有几分笔圆架方,形秀骨挺的赵氏风韵。那时的对联很讲政治,我印象较深的是父亲曾写过一幅歌颂“三面红旗”的对联:三面红旗迎风招展,五好花朵遍地皆春。贴上对联后,还要贴“福”字,贴窗花,贴年画,家里清清爽爽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迎来了除夕夜。
除夕的团年饭,用现在的话描述就是名副其实的大餐。我家的年饭菜谱,时至今日还记忆犹新。“五子鸡”是我家的传统保留菜,一只新鲜的母鸡,加上莲子枸杞子(红)枣子鸡子(鸡蛋)桂圆蒸煮后,色香味俱佳,那飘着油花的酽汤滋味浓郁鲜美甘淳。母亲自制的杂烩内容丰富:肉丸子蛋卷炸肉皮肚片云耳冬笋腐竹菜心等大荤大素浑然一体美味天成。鱼是不可或缺,喻示年年有余。还有父亲最擅长的八宝饭,白糖盐醋藕。当然腊鱼腊肉也是必不可少。让我们馋诞欲滴的还是腊牛肉和腊猪肝,每当母亲将这二样蒸熟后,切成薄片往菜盘里放,在一旁边玩耍边觊觎的我们便时不时的偷上一,二片放入口中,母亲装模作样的呵斥几句后也就放任自流了,都说书非借不读,看来食也非“偷”不香。
那年月,团年饭要吃很长的时间,有一年父亲还像变戏法一样,手中出现了我们一年到头难得一见的苹果,尽管没有阿克苏和洛川苹果汁多脆甜,但鲜红的苹果在我的记忆中鲜活久长。
团年饭后,家家户户的孩子们陆陆续续放起了鞭炮,那时还没有现在绚丽多彩的大礼花,声威雄壮的大炮仗,我们手中只有约一寸多长的红衣小鞭炮,价格几分钱一包,响声也斯文,互相之间甩了几个鞭炮后,孩子们偃旗息鼓回家守岁去了。没有热闹的春晚,没有喧哗的麻将,坐了一会儿的我们,眼巴巴的等着父母发压岁钱,红包里的大行市是2元至5元。当压岁钱妥妥的放在枕头下后,就可以放心的做美梦了。
俗话说“初一崽,初二郎,初三初四拜四方”,到了亲朋好友拜年的时刻,我们又高高兴兴迎来送往吃零食得红包了。母亲单位有位张叔,1.8米出头,黑黑瘦瘦,老婆是医院里的护士,个头不高,白白胖胖,俩人同行颇具喜感,套用当下的时髦词儿叫:反差萌。那年张叔夫妇来我家拜年,给我和妹妹一人一个5元的红包,那就算很客气很豪横了,一个月的工资就三,四十元,拿出近30%发红包,这个红包的份量很重,至今难忘张叔。
还有一位汤么,也是母亲的好朋友,有几年在她家吃团年饭。她家乡的风俗是早上吃,早上5点钟,睡意正浓的兄妹被父母叫醒,深一脚浅一脚随父母出门,在夜色中路灯下去离我家约500米距离的汤么家吃年饭。丰盛的一桌佳肴隐隐约约,吃到嘴里才知道是鸡还是鸭,黑暗边吃边退,天色越吃越亮,年饭越吃越香,图的是吉利图的是好运。吃完年饭,打开门来,眼前已是阳光明媚惠风和畅。
到了正月十五,逛庙会赏花灯踩高跷舞狮子十分热闹。大抵是年龄太小印象不深,依稀只记得在一排排细绳上许多人围着红红绿绿的纸条猜谜语,而我们却觉得索然无味。剩下的就是吃元宵了。
吃完元宵,母亲说,大人望插田,小孩望过年。我们又开始了新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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