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三月，在已然繁花似锦的广州，儿子陪我观看了由中央芭蕾舞团演出的芭蕾舞剧《红军娘子军》。当紫红色的大幕开启，激越的音乐响起，熟悉的剧中人物在台上舞起，心心念念多年的宿愿得以实现，坐在观众席上的我，自然十分舒坦满足。该剧1964年9月26日在北京首演，1966年12月26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首次定义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等八个革命现代剧目为样板作品，从此“样板戏”风靡全国，1970年拍成电影的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已被誉为中国芭蕾史上一座傲人的里程碑，代表当代中国芭蕾的最高水平。当年为了一睹现场演出风采，更是一票难求。电视剧《血色浪漫》讲述了北京民众为购一张芭蕾舞剧票头天晚上就开始排队，还出现了插队购票持刀抢票的情景，一位姓康的小青年为了抢到票，还威胁要将对方的“肚子豁开，把肠子晾晾”。时至今日，置身剧场，依然是座无虚席，我的邻座就是一对与我年龄相仿的夫妻，从肇庆市专程而来。当然，我则来得更远，距广州千里之外。

  说起来，我们这代人在青少年时代就与“样板戏”结下了不解之缘:那时电台广播天天播放，家家户户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耳濡目染，自然耳熟能详了。紧接着大力普及样板戏，不仅仅听，还要学唱学演，“学革命戏，做革命人”。学校要求以班级为单位排演样板戏，我们就演唱了“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学校参加县里汇演，我饰演杨子荣演唱了“共产党员时刻听从党召唤”，冬季到农村军训，给农民送戏，演唱的仍然是样板戏:“誓把那反动派一扫光”。后来进了工厂，排演文艺节目时，还借鉴了芭蕾舞剧洪常青和小厐的出场舞蹈动作。现在回想，样板戏确实融入了我们的生活，不仅传唱度很高，普及面很广，而且影响力很大。就连我国著名的导演张艺谋也深受样板戏的影响，有人举证，他导演的电影《英雄》，《我的父亲母亲》，《十面埋伏》中气势恢弘的音乐，红红绿绿的服饰，波澜壮阔的集体舞，蔚为壮观的群演场景，与芭蕾舞《红色娘子军》的舞台效果十分吻合。而作为我们这群当年的小小少年小小百姓对样板戏是一种纯粹的喜爱，纯洁的崇敬。从古至今，只有样板戏把工农兵当主角。像杨子荣智捣匪巢，李玉和怒斥敌寇，郭建光勇渡难关，洪常青宁死不屈，这些英雄群像点燃了我们心中的激情，指引了我们人生的方向。尽管半个多世纪过去了，英雄们依旧光彩夺目令人敬仰。

  岁月沧桑，世事难料。曾经大红大紫的样扳戏，竟从生活中消失了十年之久。柳暗花明是1986年央视的春晚，有二位京剧演员和一位歌唱演员演唱了“今日痛饮庆功酒”，“都有一颗红亮的心”，“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虽然一度引起了轩然大波，但样板戏的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终于得到了大家的认可。譬如红色娘子军，1964年7月第一次联排时，北京军区首长指出，舞蹈动作软弱无力，像娘子不像军，如何把“王子”“天鹅”，转变成合格的红军战士，演员们奔赴山西大同下连队，由“郭兴福”式的教员教授射，投，刺等军事动作，一个班的战士教一个演员，通过艰苦的训练，真正的红军战士才脱颖而出，该剧的第二场练兵舞是核心舞段，射击，投弹，刺杀都是来自下部队的体验，来自火热的生活，舞台上演员演得英姿飒爽英气勃勃，舞台下观众看得热血沸腾激情满怀。该剧的编导李承祥说，是战士们帮他排练了这段舞蹈。更令人惊叹的是，京剧《智取威虎山》初排时，杨子荣是踏雪上山，贺龙元帅提出了骑马上山的建议，才有了杨子荣那段气冲霄汉的精彩表演。更令人难忘的是，伟大领袖毛主席多次观看样板戏，并作了重要批示，京剧《沙家浜》就是毛主席改定的剧名，杨子荣的一句唱词“迎来春天换人间”，毛主席改为“迎来春色换人间”，堪称画龙点晴之笔。正因为千锤百炼精益求精集思广义，这批剧目才有着旺盛的生命力，强烈震撼力，艺术的感染力，深受人民的喜爱。仅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50多年来，共演出4000余场，登上了20多个国家的舞台，是全世界观看人数最多的剧目。

  京剧《沙家浜》的主要执笔者汪曾祺曾说过:《沙家浜》这出戏或许传承的不是特别好，但是《智斗》这一段一定会传承下来。果真如此，在民间开联欢会或晚会或朋友聚会，都会像电视剧《金婚》里那样由沈傲君(饰阿庆嫂)，张国立(饰刁德一)，林永健(饰胡传魁)来一段《智斗》。有趣的是电视剧《人民的名义》中，候亮平高小琴祁同伟在餐桌上来的也是这一段。我也曾在长途汽车上，餐桌上，舞台上和朋友联袂演唱过。经典唱段，流传之广，可见一斑。

  由第六代琼花的扮演者邱芸庭和洪常青的扮演者孙瑞辰主演的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在观众如雷鸣般的掌声中谢幕了。但谢幕时红色的天幕，猎猎飞扬的军旗，奔跃前进的战士，激昂雄壮的向前进连歌，却还不断地在眼前浮现，即便我和儿子步出剧场，仰望星空，向前进向前进的旋律依然不绝于耳萦绕于心，是啊，向前进仍是时代的主旋律，催人奋进，永不懈怠。

《红军娘子军》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