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干风采|返航
登上洪江下水船,
摇槽风难疾如箭,
两岸风光贫不尽,
一江春水送我还。
深夜,我被噩梦惊醒,白天的险情栩栩如生:二纤“草上飞”在捡环抛缆时,发出了号子警示,可我没听见,还在使劲儿的拉纤,伙伴都放松了纤达子,纤缆下抛垂度的惯性力,突然把我弹下悬崖。要不是树兜把我挂住,早成了望乡台的亡人了!摸着身上的遍体鳞伤,我泪水汪汪,磨难、死亡,魔鬼以的跟着我。往后怎么办?
我把心一横。怕死就莫来,来了就不怕死!
当我把胆子放大了,客观环境反而不为难我了。拉纤过牛*股滩时,由于放松了心情,我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自知自觉地做到了胆大心细,同伴说我像变了个人。一路高山纤路,我手攀铁环,脚踏险道,紧跟二纤,步伐不乱,出现几次险情我能沉着对应。二纤“草上飞”的腰被扭伤了,我主动代他去捡环,“喂啊"的号子喊得嗷嗷的叫,声音清亮。大伙儿听得清清楚楚的,步调一致,一口气拉上了“牛*股”滩。宝元哥说:“你快修成正果了,可以‘吃沅水'了!”
历时33天,艰苦跋涉,蜿蜒曲折,徒步拉纤800余华里,我们一行终于抵达了洪江市。船老板开心地说:“这回走得很顺利,大伙辛苦了,下午‘做到岸'时,多喝两盅。”
洪江是座古商城,巫水在这里汇入沅水,是座美丽的小山城,有“小重庆”、“小南京”之美誉,商道文化灿烂辉煌,底蕴深厚。抬头跳望古城,高楼鳞次栉比,河边街道行人,熙熙攘攘,沅水像一条翠玉色的丝带横亘在前,自西向东匆匆流尚。江面的碧波在夕阳余晖的光照
下,跳跃着火红的江花,映射山城露出了微微熏醉的红润,好一幅“春江晚霞”的图画。
晚上的到岸牙祭也很丰盛,美味佳肴摆满船头的锁护板,一大钵上河的清水魚,一大碗用小擂林辗成的油炸干红辣椒浆,前者甜美细嫩,汤汁鲜白,后者香辣爽口,色味诱人,多年后仍让我回味无穷。酒过三巡,人人兴奋,个个忘我。船老板眯着双眼,对我正色道:“小鬼,上坡后,分配不到下水船,就到我这里来,一星期我就装货了。”宝元哥接过话题说:“刘老板好仗义,大伙为他干一碗!”大伙应声:“干!”又有人提议猜拳行令,闹腾得不亦乐乎,收场时个个酩酊大碎,东倒西歪。
我在洪江呆了三天,等待船工介绍所的分配。一日得宽余,大街小巷逛了个够。洪江果然是座古商城,江岸帆樯云聚,街市商贾云集。街面上多为青砖老屋,马头墙翘角檐,是“封火容子”式的院落。大小学堂遍布街市,大会馆、报社、钱庄、内戏台还有保镖局、寺院等,
许多建筑气势典雅,建筑古朴。不过,我去得最多的是新华书店。在这里,我读到了高尔基的自传体小说。书中的警句格言,像一束束火炬,在我心里燃烧。我在心里暗暗发誓:“做个坚强的人,有用的人!”
返航时,我被分配在麻阳佬的“大尾巴"船上,老板姓鸿,50来岁,斯斯文文,是个文化人。船上加上我共10人:老板两口子和鸿崽,6名船工,1名拦头工,老板自己当舵手。从洪江至常德,每名船工发资13万元(折今约2000多元)。船上装了20吨桐油,整洁如新,清香扑鼻。
起锚离港之日,风平浪静,大船摇橹下行。凡是下水船都把桅杆放倒,平行摆放在船梆外的跳板下,行进中可减少阻力,平稳船行动荡,船头安装了一把大木招,下滩时,左右扳动木招,能使船头转向灵活及时,确保飒滩不逐暗礁。
我们一连钢了三个无名滩,船上有个姓廖的中年男子,号子喊得忒好听,鸿崽的号子喊得也好听,只是有些娘娘腔。一路上,我接了两次号子,老板说喊得好,廖哥也竖起大拇指。只有鸿崽不服气,在过牛*股滩时,鸿崽抢先发号子:
喊慢板:杉木槽呀…… 众:咳……
青竹篙呀…… 众:咳……
撑的撑呀…… 众:咳……
摇的摇哎…… 众:哈……
廖哥接慢板:船古佬呀…… 众:咳……
把橹摇呀…… 众:咳……
喊号子呀…… 众:咳……
滩上飘哎…… 众:哈……
我接慢板:洪江市呀…… 众:咳……
再见了呀…… 众:咳……
青山唱呀…… 众:咳……
绿水笑哎…… 众:哈……
连续数日行江,顺顺当当。白天春和景明,夜晚春雨潇潇,江水一天天上涨,有些滩变成了潭,船行一天天加快摇橹行船似游玩。崇山、峻岭、城镇、乡村、帆船、木排,走马灯式的飘忽而过。山映水,水映山,奇峰峭壁,烟雨溟檬,真是“晨曦有诗情,黄昏赏画意”。
辰溪县城眨眼就飘过了,忽然在北岸见五只麻金尾船,鱼咬尾的拉纤上行。那是家乡人翦金盛、金世英等人拉的上水船,是和我同时从常德开头的,现在才到辰溪县,真替他们干着急。转眼,泸溪县城又快到了。抵达“辛女岩”时,鸿老板说:“要起大风了,保安要紧,寻一避风山湾泊船。”晚饭后,果然刮起了东北风,大伙无不饮佩老板的神算,在船舱里摆开了“龙门阵”。
这些天,我们饱尝了沅水风光,青山滴翠,绝壁险峰,如诗如画,令人心醉。听说当地流传“辛女与盘瓠”的神话故事,大伙恳请鸿老板给讲讲。老板笑笑讲了起来:
“盘瓠与辛女,是苗、瑶民族的祖先。传说‘盘瓠'是一条五色斑斓、雄健的‘龙犬',高辛王的宠物。美丽辛女是高辛王的女儿。在民族征战的危急存亡之秋,其父承诺:‘谁能斩敌人主帅首级,就把爱女许配给他。'令人瞠目结舌的是,敌主帅首级被雄健的‘龙犬'含上殿来,高辛王不忍把爱女嫁给‘龙犬',辛女竟然铁心要嫁,高辛王发怒,将她关了起来。夜深,‘龙犬把辛女救走,一直飞行到沅水泸溪县西岸绝壁险蜂上。从此,辛女‘嫁狗随狗',在山上清苦度日,惊喜的是‘盘瓠'白日出入是犬,夜晚就变成英俊的后生,夫妻恩爱无比。生了四个儿子,儿子们长大了,知道父亲是条狗,就把‘盘瓠'给杀掉了,尸体投入沅水。辛女知情后,悲痛欲绝,泪流不止,在沅水寻找丈夫尸体,爬上高耸的奇石险蜂,望穿沅水,直到泪干气绝,化成了巨岩,即‘辛女岩’。”
此刻,我听到后仓的老板娘与鸿崽的抽泣声,船工们也都为之哀婉而叹息。夜幕笼罩,江水鸣咽,辛女岩上北风呼啸,盘瓠峰下波涛澎湃,如泣如诉般吟诵着,美丽痴情的辛女与智慧勇收的盘瓠悲怆忠贞的爱情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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